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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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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刻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觸目驚心的神色,崔櫻感覺到淩厲的掌風朝她刮來,平靜地眨了眨眼。

就在這時有人猛地將她推開,顧行之雙目與驚詫著趔趄倒退的崔櫻交織,擡起的手微微一頓,倏地在原本要打在崔櫻臉上的動作換了方向。

一聲悶響,落繽被他洩憤般扇倒在地。

幹脆利落的打完,顧行之才盯著崔櫻冷聲道:“你該慶幸,今日有她護著你,代你受過這一掌,我就不和你計較了。”

崔櫻是知道他故意的,顧行之是看準了落繽會護著她才讓巴掌落下來。

不然他不會在與她對視時動作一頓,或許他的確不敢對她動手,卻又要保存自己的顏面這才下了狠手。

震驚呆楞之後,崔櫻壓抑而艱難地移開目光,她忍著一腔怒火,快步走到落繽身旁將她扶起來。“你怎麽樣。”

落繽捂著都打偏的臉,五指都擋不住鮮紅的指印,還有她的嘴角已經破開,沁出血珠,可見顧行之用了多大的力氣。

要是換作承受這一把掌的人是崔櫻,後果不敢想象。

“女郎……”

“別說話了,走,我們回去,找大夫給你看看傷勢。”

崔櫻已然無心與顧行之牽扯,甚至不想待在這裏再多看他一眼,再跟他多說一句話,她更關心落繽的傷口急著讓人為她處理,至於顧行之動手的事之後再談。

主仆互相攙扶著準備離開,正等著崔櫻發威的顧行之容色一楞,她就這麽輕易地走了?

他眼神嚴厲地瞪了眼伏縉,大聲呵斥,“等等,誰讓你走的。崔櫻,你給我站住。”

崔櫻恍若未聞,伏縉只好帶人將她跟婢女攔下。

“這事我們還沒說清楚,賬還未算完,你到底是做什麽來的。”

顧行之一臉冷笑地走過來,將崔櫻從落繽身旁拽過來,再吩咐伏縉。“把這婢女帶下去上藥,我還有話要跟她說,你們都退下。”

落繽怎會放心讓崔櫻跟顧行之獨處,她在顧行之竟然還敢打女郎,她要是不在女郎豈不是要受顧行之的欺負。

“女郎,奴婢沒事,讓奴婢陪你吧。”

崔櫻目光從顧行之譏笑的臉上抽離,她面帶關懷地安撫,“落繽,你先去上藥,我沒事。他要是再敢對我動手,我就應了阿兄昨夜說的那件事。”

顧行之根本不知道她說的什麽事,但不妨礙他察覺到她話裏有話,讓他預感不妙。

崔櫻扭頭,對顧行之理直氣壯地吩咐,“讓他們不許怠慢苛待我的人。”

顧行之審視她的神情,見崔櫻臉色極為認真,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樣子,擡了擡下巴,沖伏縉等人示意,“照她說的辦。”

在其他人慢慢退下去時,崔櫻一掃剛才跪在地上,攙扶起身的雙姝姐妹,“你們先別走。”

顧行之瞪著崔櫻,他的地方,儼然快成了崔櫻的一言堂,他還沒跟她清算,她竟已經開始在這管東管西了。

他看了眼被崔櫻的話嚇得當真不敢再動的兩個女子,沈聲問:“你又打算做什麽。”

崔櫻:“我沒有要做什麽,我只是想告訴你,來時我打你那一巴掌的原因。”

顧行之瞬間意會,怒極反笑,指著雙姝,“就因為她們?你善妒是不是。”他可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緣由。

崔櫻平靜反駁,“不,我只想讓你知道,我不是因為善妒在打你,你身邊就是有再多的女子我都不會感到驚訝心生嫉妒。我打你是因為,你的風流韻事傳到了我阿兄耳朵裏,他昨夜親自來找我談跟你退親的事。只要我答應,他會毫不猶豫地另擇一門親事,幫我換一個未婚夫婿。”

顧行之的表情立馬變得覆雜而怪異,眉頭皺得像山川。

他奇怪崔櫻為什麽不嫉妒,更好奇崔櫻為什麽不答應,而他又聽得生氣,崔珣這個人是不是瘋了,他妹妹的婚事他替崔櫻做什麽主。

“你本性風流我知道,此前我說過不會管你,但你也不能太過分,我希望你能記住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,私底下你怎麽樣都不要緊,明面上你總要給予我該有的尊重,該收斂的時候收斂,否則人人都知道你花心浪蕩,是不將我崔櫻放在眼裏。還未成親,你就想讓我淪為京畿未婚女子中茶餘飯後的笑柄嗎?”

顧行之剛要說話,崔櫻忽然轉身,圍著那對雙姝繞了一圈,然後兀地擡頭看著他的眼睛道:“我聽我阿兄說,她們是你的朋友獻給你的親妹妹,能拿自己的妹妹做禮的,應該是庶出吧。我還聽說,因為這對美人,你才受得傷。”

崔櫻莞爾,微嘲地勾起嘴角,“你對別人,倒是挺憐香惜玉的。”

顧行之從她的話音裏聽出了調侃之意,他內心之中生出一陣陌生的微妙的窘迫,就好像他辦了件“醜事”,而這件“醜事”還讓崔櫻知道了。

這讓他莫名地無所適從。

他在崔櫻的調侃中,理直氣壯地辯解,“你也知道她們是別人送我的,我留她們在身邊也不過是拿她們當婢女使使。崔珣未免管得太寬了,這點小事也要計較?你說的話我沒忘記,我身邊的女子哪個身份比得上你,阿櫻,我可以向你保證,我妻子的位置只屬於你,其他人不過都是打發時間解悶的小玩意。”

崔櫻眼睛眨了眨,驚訝於他說的無恥的話,也惡心於他對待身邊其他人的態度。他可知自己話裏滿是漏洞,什麽叫拿良家女子當婢女對待,婢女會侍候他到嘴對嘴的程度?

他弄出這些事,傳出去讓她成為笑柄也是小事?他難道忘了還有一人,身份可比她高得多。

賀蘭妙善既然知道顧行之已經受傷,她難道不知道他身邊收了一對姐妹的事。

她能大度到置之不理嗎?還是顧行之巧言善辯,用一些齷齪可恥的理由迷惑哄騙了她。

就像剛才那句,只當她們是婢女的虛偽借口?

“樊娘子的辰宴上,你那身居高位愛慕你的人找過我,也希望我與你退親。我當然也沒有答應,我還想勸你一句,你既然新歡不斷,就不要再招惹為你癡情的女子。要是還有點良心,就勸一勸別再耽誤了人家,免得白白浪費了幾年光陰做與你見不得人的那些事,還沒有個善果。”

顧行之聽到“身居高位愛慕自己”,就大概猜出了崔櫻具體說的是誰。

他訝異於崔櫻竟然還會幫賀蘭妙善說話,然而聽了這麽多,顧行之更多的是感覺崔櫻跟崔珣兄妹,對他的私事看管甚嚴,小題大做。

他不悅地道:“這也不是你該對我動手的理由。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,你一來顧府就是這個態度,我還當你是來挑事的。你們下去,快滾。”

作為理由之一的雙姝姐妹害的顧行之挨了崔櫻一巴掌,也著實在此刻礙了他的眼。

他偏頭,發現崔櫻也在盯著他新收的美人端詳打量的樣子,頓時,立馬上前擋住她的目光。

崔櫻眼裏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疑惑,“我怎麽覺得,她們有些像……?”

顧行之直接否認道:“她們誰也不像,你老盯著她們做什麽。你不喜歡,改日我將她們送回去就是。”

崔櫻神思清醒,望著他有些許楞怔。

她還沒說什麽呢,顧行之就急著否認了她的話。

她只不過是想說那對雙姝的眼睛跟她好似有些相像,被打斷後,崔櫻厭棄地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沒說出來,免得讓顧行之誤以為她在自作多情。

並且,要不是以兄長要幫她退親做威脅,她根本管不到顧行之的後院裏,畢竟兩人還沒真的成親,今日過來口頭警告讓他收斂些就是她最終的目的。

“隨你。”崔櫻腳步虛浮,感到一陣頭暈目眩,她後背很快被人抵住,顧行之的手扶上她的腰,引得崔櫻反應不適地從他跟前掙脫開。

纖細的腰肢還沒摸多久,顧行之身前就空空如也,懷裏人故意與他拉開幾步距離,只剩一股淡淡的芳香殘留在他的鼻息間。

崔櫻只要想到她來之前看到的一幕,顧行之與雙姝姐妹相處得樂不思蜀,動作暧昧親密就很不想讓他碰觸自己。“我要走了。”

顧行之臉色瞬間垮下來,“這麽快,你好不容易來看我,竟不願再多待一會?”

崔櫻莫名其妙地諦視他,冷不丁嘲諷道:“你跟我之間就沒必要再虛偽客套,左右沒有旁人,用不著虛情假意。我若是留下來,你難道還能跟落繽道歉不成。”

顧行之剛緩解下去的火氣又冒上頭,“你讓我跟一個婢女道歉?”

崔櫻:“你要打的人是我,卻故意等落繽擋在我跟前時,拿她撒氣好保住自己的顏面。這些你難道以為我不清楚?所以,既然你沒有這個打算,那我也沒什麽好留下來的。”

“等等。”

顧行之擋在她面前,突然道:“崔珣替你做主退親,你為什麽不答應?”

崔櫻從他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期待,她以為是自己看錯,結果在看第二眼時,還是如此。

她驚訝了片刻,霎時反應過來,低頭擡手捂著嘴淺笑一下,又擡眸眼勾勾地瞧著顧行之,“你不會以為,我是因為你才不肯退的吧,你在期望些什麽?”

神態媚嫵如崔櫻,顧行之首度從她面白嬌麗的容貌上看到。

崔櫻笑容淡下來,隱匿得無影無蹤。

“別想多了,與你無關。”

顧行之僵硬地站在原地,怒瞪著崔櫻離去的背影,良久以後,神情晦暗下來。

他在伏縉回來告訴他,崔櫻帶著婢女走了時,心情不悅地把桌上的果盤猛然掃落,“把雙姝叫過來。”

他為什麽收下那對雙胞姐妹,還不是因為剛才崔櫻欲言又止,沒說完被他打斷的話。

他擔心崔櫻盯久了,被她看出那對姐妹長相與她有三分相像。

他其實就是因為這個,才將她們留在身邊侍候的,誰叫崔櫻不給他親近的機會?他對她心裏有愧,想對她好,她卻處處疏離冷漠。

顧行之自認自己這麽長時間,對她的態度好了許多,再冷的人也該暖化了,結果崔櫻根本不吃這套。

那他就沒什麽耐心再跟她虛與逶迤下去了,而他在看見這對雙姝之後,就起了那點微不足道的心思。

他想要她們代替崔櫻,安撫他對她突如其來的欲望,只是替身而已,不想這麽快就被她發現了。

馬車行過街市,崔櫻捧著落繽的臉自責道:“這是我跟他的事,不該讓你來插手的,卻害得你替我挨打,是我的錯,對不住,落繽。”

“奴婢擔心顧四子真的打下來,奴婢想著,再如何,都不能讓他動女郎。”

男子打女子的臉,那才是真的叫羞辱,比女子打男子還要羞辱。

崔櫻向她懷中靠過去,檢討自己,“是我自大了,以為他還有點良心,看在對我的歉疚的份上,至少不會真的動手。沒想到……”他對著她身邊的人卻是下了死手。

“說到底還是我太沒用,我沒有鉗制他的把柄,也毫無壓迫他的權利。”

“不,女郎有。”

落繽倏忽道:“女郎待顧四子越冷漠,越是叫他抓心撓肺,就像太子一樣,我看今日那兩個女子,容貌皆不如女郎,只有眼睛的神韻同女郎有些像。”

“你是說?”

“女郎能惹得那位糾纏不休,風流如顧四子,他豈會真的毫無意動。”

崔櫻回府不久,在崔珣的院子門口,差點撞上匆匆忙忙從裏面跑出來的粗仆。

落繽呵斥,“什麽事這樣著急?”

粗仆慌張地答道:“女郎奴不是有意的,是大郎親口吩咐,命奴等快些收拾行頭。”

崔櫻:“誰的行頭?”

粗仆:“是,是大郎的,說是聖上下了授令,要派大郎到靈州去做官。”

崔櫻聞言一陣心悸,面色發白,腳下站穩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
怎會,京畿阿兄才待多久,半年不到,他就又要離開家了。

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去靈州當差,所以才在臨走之前替她打算,特意問她,想不想退親。

而她昨天夜裏,還故意說了許多違心的話,更是直接將兄長氣走了。

崔櫻後悔,她哪怕就算不退親,也應該對阿兄用一種委婉的說法說出來,而不是讓他生氣為自己擔憂。

“阿兄呢?”

“大郎不在府裏,出去會友了。”

……

長嬴中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,天色比往日還要灰朦,雨珠落得很大,崔櫻依然選擇在這樣的天氣裏出門。

太子府邸外。

她坐在馬車中,聽落繽跟侍衛傳話,“女郎有事要求見殿下,勞煩通傳一聲。”

侍衛往內裏瞥了眼,認出了裏頭的人是誰,幫了這個忙。

然而過不久,等到對方出來,得到的卻是太子正忙,沒空見她的答覆。

崔櫻追問道:“殿下在忙什麽?我有正事,進去說幾句就走,耽誤不了他多少時辰。”

那侍衛臉上露出一絲異樣,眼神閃爍道:“這,實在不好說,雨大,貴女還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
侍衛說完,就回到臺階上守著了。

崔櫻呆坐著,捏緊衣角,喃喃道:“他是不是因為上回我對他態度不好,所以他才故意不見我?”

“女郎。”落繽碰了碰她的肩,示意她朝窗外看去。

大門口,慢慢走出來一行人,一輛馬車停在她們馬車的前面。

傘下為首的衣著華美的倩影,是崔櫻眼熟且認識的人。

前庭廊檐下,賀蘭霆站在門檻處靜靜地瞭望著天上越下越大的雨簾,風雨飄搖,烏雲之後仿佛還藏著雷霆閃電。

他問魏科,“崔櫻還等在府外?”

魏科剛要答話,眼神一掃,瞬間露出一副見鬼的樣子。

賀蘭霆若有所覺的收回目光,低頭就看到了從不遠處,冒著風雨,傘也不打,渾身濕透陡然撞進他視野的嬌弱身影。

過了會,她跌跌撞撞地停下,仰著蒼白布滿雨水的小臉,撐著快睜不開的眼睛,似笑又似哭的可憐巴巴看著他。

在距離半丈之遙的空庭裏鼓足勇氣顫聲問:“我等了好久,沒有打擾你跟樊娘子……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見見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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